偷天

算是大笑江湖的续吧。

没赶上方锐大大生日！就在周方生日比较折中的时候蹭两个tag好了（。

傻，白，甜。

　　“故人西辞黄鹤楼，烟花三月下扬州。”方锐叼着根签子斜倚在船栏，吟到最后三字还拐个弯，像是唱戏。不远处站着个书生，头上的长长发带随风飘着，摇摇扇子说，这位公子吟的这两句诗是送别故人，于此良辰美景未免显得落寞。方锐不以为然地弯起一边嘴角笑了一声，说：“我哪管什么送别不送别，良辰美景在我眼里心里，就是好，就是喜庆。”听得书生直摇头。

　　日头正好，映着一江春水揉散了化成碎银落满碧玉盘。周泽楷站在他边上笑着看他强词夺理，也不说话，墨色眼瞳也似那江春水盈盈映着一个吊儿郎当的方锐。

　　周泽楷生的一副好皮囊，浑身掩也掩不住的非寻常人家的气质，挺拔地站在那里就和幅画似的，引得同船几个姑娘偷偷打量他，面红着窃窃私语着他到底是哪家的俏公子可有婚配。周泽楷没注意到，而方锐一代神偷练出来的耳聪目明，这些哪里逃得过他的眼睛。

　　“小王爷，你看，那边几个姑娘在偷看你呢。”方锐贼笑着凑到周泽楷耳边悄悄说。周泽楷只觉得这日头太大，把他都照热了。回头看果然如方锐所说，几个姑娘见周泽楷看向这边更是慌乱，用袖子掩面跑走了。周泽楷从小到大没少被王公贵族的小姐暗恋，可至今没学会对姑娘的好意淡定自若，姑娘羞跑了，他自己也微红了脸窘迫起来。

　　方锐看他这幅样子，觉得逗周泽楷真是太有意思了。他吹了个口哨，“小王爷，你该不会是从没喜欢过姑娘吧。”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，而周泽楷果然没放过他的破绽，笑了笑说：“没有。”他表情还带着点羞涩，却没有了窘迫。

　　“只喜欢你。”周泽楷补充道，一双好看的眼睛直直看着方锐的脸。方锐调戏不成反被调戏，这会只好张了张口说不出话来。他心想要是早知道这小王爷是个小断袖，宁愿不要那九龙夜光杯也不去招惹他了。周泽楷看着脸皮薄，内里倒是颇能耍流氓。

　　他别过脸装没听到，余光却偷瞟一眼，心想这小王爷生的确实好看，为何这么想不开非要喜欢一个偷他宝贝的贼。自周泽楷那日在码头讲出聘礼那出，他就没想明白前因后果，也更不用指望这闷油瓶一般的周泽楷讲清楚了。

　　周泽楷不知道方锐在想什么，他只看到一个似乎是害羞了的方锐。他想了想，指指自己说：“周泽楷。”

　　方锐听他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愣了一下，才反应过来他是让自己叫他周泽楷。想来他们月黑风高之夜相遇，方锐说了自己的名字，却到现在才知道这位周小王爷的全名。

　　“哦，也是，叫你小王爷太招摇了。你现在是微服出巡嘛，周泽楷。”方锐嚼着这三个字，周泽楷呆了呆却什么也没说出来。

　　天近黄昏，船泊在码头，船上伙计说这个小镇正好赶上灯会，几个姑娘孩子高兴地成群结伙地去了。周泽楷下了船站在岸上，整个人被夕阳染成金色。脚下水浪轻拍岸壁，船顺着水微微晃。他们走了几天水路，周泽楷这么一个不常远行的王爷晃得有些晕船。他自己也觉得丢人，没告诉方锐，注意力努力从那晃着的水浪船身上移开，但在船上久了即使踩着实地还是感觉在船上一样晃着。

　　方锐从甲板上跳下来，拿着张纸说是向船家要来了镇上最好吃的酒楼地址。他从上船出发起整个人就看起来神采奕奕，单手叉腰得意地说：“周泽楷，走着。晚上小爷请你吃山珍海味！”周泽楷从善如流的笑着点了头。

　　“二位这边请，请坐。”小二微弓着背脸上堆着笑，引着他们往里面的四方桌子去。周泽楷正要迈步，方锐确是仰着头言简意赅地说：“要雅座。”演得颇像那么一回事。小二见周泽楷穿着打扮也不像寻常百姓，想想这二人大概真是贵客，赶紧赔了罪把人请到二楼雅座去。

　　方锐也不介意狐假虎威一回，大咧咧地在二楼雅座坐下。小二摆了瓜子花生蜜饯在桌上，方锐翘着脚丢了个蜜饯到嘴里，周泽楷剥了个花生，在手心搓开了红皮，白胖的两颗花生米摊在手心递到方锐眼前。他不说话，脸上表情也温和，但就是带着股不容置疑的专心，仿佛手上不是两粒花生米而是寒光凛凛的碎霜短剑。方锐想这大概就是王者天生带着的那股气势，周泽楷是用纯良的绸缎包了也包不住锐利的剑锋。方锐捡起那花生米吃了，边嚼着边说：“嗯，好吃。”

　　一旁等着听吩咐的小二都看傻了，这二位爷玩的什么他是一点也看不懂。周泽楷得了夸奖就专心剥起了花生，方锐咳嗽一声招呼小二过来点菜。

　　“先给我来个凉拌兔丝，火腿焖肘子，花炊鹌子，扣三丝，虫草八卦汤，再来几个时鲜蔬菜吧。”他说得轻飘飘，小二听得发愣，一个小镇上的酒楼哪来的这些，只得在一旁支吾着：“这……这……”周泽楷知是方锐故意使坏，悄悄弯了唇角。

　　方锐玩够了也不为难小二了，哈哈笑了说是开玩笑的，“就上几个你们这边的招牌菜吧，再来壶好酒。”

　　小二得令赶紧张罗去了。方锐推开雅间的窗户，轻轻一跃坐到窗沿上。天色渐沉，酒楼下大街两边已经装点上了各式花灯，为马上到来的热闹做着准备。他哼起了小曲，周泽楷坐在桌前听着，不一会儿小二把酒菜摆上来，方锐一纵跳下窗沿，拍拍手往座上一座，手自面前在满桌菜色上空画个半圈，停在周泽楷面前，说：“周泽楷，来吃，别客气！”

　　方锐得了天下第一神偷的称号多年，见过各色天下珍宝，也练出了一股子气定神闲。这时他招呼周泽楷吃菜，虽心知肚明这小王爷从小不知吃过多少真正的山珍海味，但也是理直气壮，仿佛偷了周泽楷那九龙夜光杯的不是他方锐。

　　周泽楷不揭穿，笑着提起筷子。可他还晕着船，看着满桌子的菜泛着好看的油光，不禁有些反胃。他不想让方锐误会他端架子不领情，只得努力夹了几筷子喝了一碗汤。两人就着菜喝酒，方锐仰头一口喝完杯中酒，眯起一只眼举着瓷杯对着灯罩罩住的暖暖烛光看，黄黄的一团温暖和对面坐着的周泽楷的身影渐渐重合又分开。他放了杯子给自己又斟了最后一杯，摇头说：“可惜你又不会斗酒又不会划拳。”周泽楷听了抿着唇不说话。

　　好在方锐很快就打了个饱嗝放下筷子，到窗边探出去身子看下面热闹的人群，天完全黑下来，攒簇的人流夹在沿着大街蜿蜒出去的花灯中间熙熙嚷嚷，像条一眼望不到头的龙。

　　方锐探头看了一眼就回头兴奋地催促周泽楷：“吃完了没？去看热闹啊！”周泽楷早就吃得勉强，听他说要走当然点头：“吃完了。”

　　小镇不算大，街道不算宽，可灯会该有的还都有。两人顺着人流向前走，方锐是个噬甜的，不一会儿手上就多了糖葫芦、酸枣糕、糖油果，边走边吃着，他从糖葫芦上咬下一个山楂，“哎，酸的。居然骗到我天下第一神偷头上了。”他抱怨着，把那糖葫芦串递到周泽楷面前，“你吃这个，山药，不甜的。”

　　周泽楷微微托住方锐举着糖葫芦的手，咬下了那个山药。山药口感脆脆的，咬碎那层糖衣是冰凉的甜。其实周泽楷不是不爱吃甜，只是晕船没食欲。他偏头看着方锐自己又咬了个海棠果专心吃着，心想这样的误会也不错。　

　　街上人流越来越多，他们离江岸越来越近，不知哪里传来的敲锣打鼓声与人群的嘈杂混在一起。周泽楷被人群推挤着，方锐始终在他前面不远处，脑后一个高高马尾晃荡着，看得他又难受起来却又不能放开。方锐时不时会回头兴奋地指着这里那里的热闹让周泽楷看，他似乎心中有数地保持着与周泽楷的距离，但没拉住过周泽楷的袖子让他不要走丢。

　　不断有人推挤着蹭到周泽楷身上，他从小在王府里长大，性子又喜静，这些市井热闹从未经历过。但天下第一神偷闯进他的王府，借了他的宝贝，他的生活似乎就失了那些平静。方锐弄不懂周泽楷的情从何而起，周泽楷自己又何尝知道这荒唐如何而来。感情从来都是毫不讲理的偏心，自然没有道理可言。

　　就在他这一个晃神，一直在他前方不远的方锐不见了。他拨开人群寻找，却哪里都不见方锐，人浪还前仆后继地推着他往前。周泽楷喘不过气来，靠着边上一棵树休息。他和方锐的这一场江南游，从一开始就是以他监督方锐金盆洗手为借口，只是他们和平共处太久，忘记了老鼠怎么可能一辈子待在猫身边。

　　烟花就快要开始放了，人群越来越拥挤，周泽楷随波逐流地被推到河岸边的空地。方锐没拿走他的任何东西，但他还是感到怅然若失。他让周泽楷产生顺利的错觉，在周泽楷放松警惕的时候拿走了他的胜利，而周泽楷抓不住他的一条尾巴，就像是做了个很累的梦。

　　周泽楷站在空地上理了理他被推搡得略显凌乱的衣服，他往聚集过来的人群看了一眼，转头准备沿着江岸离开，可他感到有人拍了他的肩膀。

　　“周泽楷，你让我好找。”方锐端着碗还散发着热气的红糖姜汤，扎起的头发被挤得乱乱的，他把那姜汤递到周泽楷面前，“晕船还耍帅，又不是小姑娘，还怕笑话？”

　　方锐背对着江水，对岸腾地升起烟花炸开，铺满了他背后的黑色夜空。周泽楷愣着看他没有说话，方锐露出略微不满的表情又说了什么，但全部被烟花的爆炸声和人群的欢闹声掩盖。

　　一片热闹的混乱里周泽楷突然伸手抱住了方锐，他手里盛着姜汤的碗落在地上滚到了江水里不见。

　　入夜了的江边有些微凉，周泽楷比他高，抱住他的温暖的体温让方锐心里紧了一下。他慢慢伸手回抱住了周泽楷，想这大概是因为太凉，才让他如此想要抱着他取暖。

　　而周泽楷从来不辜负任何期望，他贴在方锐的耳边，声音轻轻地说：“谢谢。”哪管那震耳欲聋的的烟花声、人声、敲锣打鼓声，然后他如愿得到了神偷的一个更加用力的拥抱。

　　方锐想，偷周泽楷的宝贝真是他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决定，哪想到被这狡猾的小王爷偷走了他的心。